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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生态思想与文化研究的重要学术踏探
——杨丽教授新作《恶地与田园理想:美国大平原小说研究》书评
文 虞建华
上海外国语大学文学研究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
上次为杨丽写序是2012年,当时她还没有“教授”的头衔。她以博士论文为主体,修改加工后完成了《安妮•普鲁生态思想研究》一书,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自那以后,她的阅读和思考开始向外延展,从安妮•普鲁的小说研究起步,渐渐走向整个“大平原小说”作家群。笔是可以“行走”的,我们常将书写和行走进行类比,遂有“走笔龙蛇”“走笔流彩”“笔意纵横”之类的表达。近些年来杨丽教授的学术旅程,一步步走向纵深,带着自己的思考踏探“大平原小说”的广阔叙事空间,解读小说家笔下该地域自然与人文景貌的变迁以及此类信息所蕴含的生态意义。
       美国中部的这片大平原,常常被称为“西部”——那是沿用至今的过去的称呼。我们常用的“西部牛仔小说”“西部片”等概念,来指称历史上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传奇故事。美国历史上的“西部”,只是地理上相对的西部,不是太平洋沿海地区。当时欧洲移民从大西洋西岸登陆美洲,在后来被称为“新英格兰”的美国东部地区定居。从那里开始,欧洲白人殖民者不断蚕食和侵占印第安人的土地,在所谓的“西进运动”中逐渐向西推进。新占领的过去的荒蛮之地,历史性地被称作“西部”。美国的大平原其实地处内陆,后来获得更确切的名称“中西部”。这片广袤的区域覆盖了美国的10个州15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将近3个法国本土之和。
       “大平原”是个大概念,其中也有丘陵山地。这片土地呈现了生态的多样性,有水源丰沛的沃土草原,但更多是小灌木和杂草丛生的贫瘠地带和干旱缺水的石砾荒漠。这里曾经是印第安人狩猎、游牧的地方。文明“西进”之后,欧洲人在这里建立了居住地和生产区,有了农田、牧场、村庄。大平原曾经是美国的梦想家园,是最早作为建国之本的杰斐逊农耕理想的精神依附之地。它让人向往遐想,也让人无奈绝望,但不管处境如何,对于生活在其中的人们而言,那是他们魂牵梦绕的家乡。大平原也成了不少作家的耕耘之地。特殊的地理和文化气候滋养了特殊的文学叙事范式,“大平原小说”应运而生,成为一个特殊的文类,成为美国“地域主义小说”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也是杨丽选定的美国小说研究特区。
       大平原文化培育了一种具有区域色彩的地方精神,滋养了别具风格的小说,伴随着泥土的气味,牵缠着不散的记忆,承载着浪漫的想望,记录了枯荣变迁、喜忧并存的地方小历史。作家们在“大平原小说”中描绘大平原的辽阔壮美,但更多地书写那里的人们的与穷山恶水的苦斗,以及人与土地、人与同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其它生物、人与时常并不友善的环境和气候之间的复杂关系。大约30年前,我曾细读过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翰•斯坦贝克的小说代表作《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 1939),仍然清晰地记得他笔下描绘的悲壮图景:地处大平原东部的俄克拉荷马州因连年干旱变为“尘谷”(dust bowl),为求生计被迫离乡背井的农民大军沿着66号公路横穿整个中西部大平原,向西部沿海地区大迁徙。大平原从此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
       在工业化大潮从美国东北部向各地漫开之后,大平原不再是远离尘嚣的地方。工业的进犯,对土地的掠夺性利用,比如大型工业化的养猪场的建设,激起了利益冲突,导致了生态灾难,田园梦想渐行渐远。但在作家的笔下,带给他们许多困苦和烦恼的现实生存之地,常常被升华为精神停栖的所在。作为精神家园呈现的大平原,是理想的寄托,是站在荒僻之地对田园的想象。作家们再现了那一地区的许多故事,为生活在嘈杂纷乱的城市人提供一片想象中的远方绿原。大平原人反复与现实较量,屡屡被挫败而又不甘退却。这种对田园理想的执着,为他们提供了支撑的力量。于是,家乡情结与对现实的批判性关注,融合成为一种含混不清但又异常强烈的心声,成为“大平原小说”常见的特征。作为本书考察对象的小说作品,也往往都融进了这类爱恨交织、五味杂陈的情感:歌颂中隐含着忧思,抒情时夹杂着无奈的感叹,理想的期盼里穿插着颠覆理想的现实关注。
       人心追求美好,对未来进行想象建构,应该是人类的本能。因此文学经典中从来不缺田园牧歌式的想象世界:清宁遁世、返璞归真、安乐舒缓、自然自由的归宿之地。西方文学中有乌托邦、阿卡迪亚、香格里拉,中国也有自己的世外桃源版本。这种文学想象不可避免地带有逃避主义的虚幻寄托,但往往具有明显的现实指涉和强烈的批判意向,为书写者所生活的有缺陷的社会提供反衬。中西部的大草原并非山清水秀、丰饶富庶的地方,也不再是封闭自足的一片净土。或许正是由于现实比照所激起的渴望,才使得大平原作家对小说作品中的田园想象如此倾心。
       大平原的历史演绎中混杂了浪漫剧、英雄剧和悲剧。只有文学文本才能表达这种如葛藤纠结的复杂情感。那是一种混沌之美,作品因多义性而变得丰富,变得更具有解读的空间。比如安妮•普鲁既在作品描写的壮美的自然风光,也着笔于严酷蛮荒的生存环境,表现大平原艰辛的劳作和各种人之间的特殊情感。最被人熟知的可能是李安导演改编成电影的《断背山》。女作家以洗练抒情的笔调,再现了当地环境和风土人情:人们总是在为保卫大平原生态和梦中家园进行着不屈不饶的抗争,总是面对着劫数难逃的命运。在这本专著中,杨丽选取了包括普鲁在内的数名作家的代表作品进行解读,从文学再现中考察这一区域的自然和人文景观的许多方面。
       杨丽的研究以田园理想为思考基点,根据大平原发展的不同阶段,递进式地将大平原小说分为的3大部分,通过小说解读回看地域历史与生存现状,提出人与土地和谐栖居的再思考。第一部分“西部边疆”从早期欧洲移民“西进”大平原、征服印第安人开始,讨论作家笔下大平原垦殖对环境和当地文化的破坏。第二部分“最后的边疆”着重观察19、20世纪之交开始的大平原现代化开发和自然的报复。实利驱动之下对生态脆弱区过度开发导致了尘暴和干旱,田园理想面对危机和挑战。第三部分“后边疆的重写本”将目光投向当今的大平原,阐发作家们在小说中表达的强烈的生态意识,以及面对困难修复生态、重建家园的决心。
       这项大平原小说研究也是对大平原生物文化景观的考察。地方小历史可以折射出人类生存与斗争更加宏大的历史。从印第安人开始到殖民早期,人与土地互为依存的关系在北美大平原得以保持。资本主义工业入侵之后,这种土地共同体逐渐瓦解。经济发展和城市化与美国西部自然生态之间发生冲突,传统游牧和农耕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不断被稀释。在生态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关注和挑战的今天,大平原作家的生态认识可以为我们提供有益的借鉴和警示。通过小说研究,本书作者呼吁人们改变土地征服者的角色,倡导与自然、与一切生物共生共荣的生活模式。这样的当代生态思想仍需普及和推广。
       在今天的全球化语境中,地域研究具有特殊的意义。从田园理想和生态道德的视角,聚焦于美国大平原文学作品中家园理想的研究,国内尚无专门的著述。另一方面,杨丽的研究也是一种行动主义的参与,通过小说阐释弘扬生态伦理思想,提高共同家园的意识。我们曾经以“改天换地”“人定胜天”为抒发理想的口号。可幸的是,今天的家园理念已经从掌控自然、改造自然的“雄心”中退守,从开荒种地,竭泽而耕,到退耕还林,养息土地。退守就是进步,是新的生态认识下的新举措,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远见,是对人类栖息地的更高层次的认识。毕竟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我本人希望读者们也能够从美国大平原作家的作品中,从杨丽教授的语境化解读中获得生态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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