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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元光自选集 传学札记:心灵的诉求
作者:
戴元光 著
定价:
32.00元
页数:
345页
ISBN:
ISBN7-309-04123-2/G.544
字数:
301千字
开本:
16 开
装帧:
平装
出版日期:
2004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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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 访谈录 ·
       从士兵到博导 ——戴元光教授专访
       难得一个清闲的周末,在戴老师家宽敞舒适的客厅里,我们泡上一杯新茶,开始随意和率性的聊天。和往常一样,戴老师的言语间总是充满着幽默感和人生的睿智,今天的他就像是一位亲切而坦率的朋友。我们的交谈始终在一种愉快的气氛中进行……
       邱宝林(以下简称邱):戴老师,你是国内知名传播学者,30多岁时写了我国大陆第一部传播学著作。据我了解,你一共写了10多部传播学书,得过国家奖、省市奖,包括社科奖、教材奖、图书奖,还获得过园丁奖、育才奖,可以说功成名就。而现在已步入“知天命”之年。可我们很少知道你的个人生活。你是研究传播的,却很少“传播”自己。
       戴元光(以下简称戴):现在是商品社会,名人的个人生活才值得关注。我既无功,又无名,是这个社会最平常的成员。
       邱:你几岁上学?
       戴:1958年上小学,1963年上初中。
       邱:那时,你在哪?
       戴:在江苏老家。我兄弟姐妹6个,那时我姐姐、哥哥念初中,我念小学,还有两个弟弟。
       邱:那你们家负担也很重吧?
       戴:负担很重,但还不是太困难,还可以穿毛衣,过年还可以换新衣服。(笑)
       邱:那您父亲是干什么的?
       戴:在中国最基层,30年代的老党员。50年代中期,生活还可以,我哥哥姐姐都是住校的。我们家乡是河网地带,周围有河有湖,我从六七岁开始就喜欢抓鱼。那时河里鱼虾很多,很好摸,还有螃蟹,一次能抓十几斤。
       邱:现在可吃不到那么鲜的螃蟹了。您小时候是不是也有“多动症”啊?
       戴:不是多动,喜欢劳动。我可不是差学生,14岁就当团支部书记了。那时候生活不如现在,成绩却不差,数学经常是满分,九十几分都是可耻的(笑)。作文经常在全班传阅的。我们那时一心想着读书,父母也一心希望我们读书,晚上回来在家自习,点个煤油灯,有一次睡着,把蚊帐点着了,差点失火。上学的书包就是找妈妈要块布缝的,针脚都很大,反正小孩子都是如此,也不会计较。后来我家邻居是个裁缝,看到了,说你不要缝了,我给你做吧。我姐姐也帮我缝过。邱:有个新书包了。
       戴:我高小的时候上学要经过一条河,河有两百多米宽,有时摆渡的不过来,我们就游过去,把书包和衣服顶在头上。邱:挺有意思的,您大概从那个时候水性就特别好了吧?戴:当然。在江苏水乡,不会游泳的小孩不多。
       邱:您母亲有工作吗?
       戴:我母亲是家庭妇女,伺候我们大家。
       邱:养育6个孩子真是挺劳累的。
       戴:是,吃啊,穿啊,都得操心。我们大了以后就自己做饭。
       邱:所以您现在炒菜的手艺那么好。
       戴:红烧肉、狮子头、煲海鲜,你应该吃过的啊!我喜欢烹调,既可以解馋,又可以休息。做饭是最好的休息。朋友来了,做几个菜,小酌几杯,中国人的文化嘛!心情不好,做顿好吃的,就过去了。
       邱:您学习成绩一直那么好,为什么去当兵了呢?
       戴:在家乡看不到生活的前景,离开家乡到外面看看,找生活的机会。
       邱:在军队上学要考试吗?
       戴:要考的,也是几个人争一个名额。
       邱:当兵对你一生帮助很大吧?
       戴:影响终生。我到部队的时候年龄很小,发的裤子、衣服什么的都很长,身高只有一米五十几。我还以为我长不高了,过了三年,我长到一米七十三了。不过,那时没什么压力,不会以为自己是“残疾人”,也不会担心找不到对象!
       邱:我看您一直很乐观,您这种乐观的心境和家庭环境有关呢,还是和您在军队的经历有关?
       戴:两方面都有关。一方面在部队锻炼了毅力,另一方面家庭对我们的教育和影响,我父母对孩子教育很严格,当然对我们也很好。可是我自己读书、工作,直到现在一个人生活,都是自己往前走。工作以后,有时候真的很困难,精神压力、工作压力、生活压力,有时都喘不过气来。有几年我对生活都快失去信心,为了减轻压力,强迫自己看书。
       邱:听说您喜欢读书,也喜欢买书。
       戴:20多岁的时候,工资基本是用来买书,到现在大约买了8000多部,中文的外文的。什么一百本名著,中外古典,从《论语》到《怎么办》,从《文心雕龙》到《奥赛罗》;小说看得最多,什么《热的雪》、《州委书记》、《小虫的土葬》、《精力旺盛的人》。对我启发最深的是日本前首相的《田中角荣传》。田中是乡下人,到城里找工作,第一天到东京就被警察揍了一顿,说他违反交通规则,把他气得……(笑)!后来他当了泥瓦工,有一次,他在很高的楼上抬砖头,肚子很饿,头发晕,他顶不住了,对师傅说不行了。师傅对他说,小伙子,挺着就过来了。田中的太太是他房东的女儿,结婚的时候,房东对他有几个要求,一是做了大官不要抛弃太太,二是借了别人的钱不能忘记,借给别人的钱一定要忘掉。
       邱:田中还真有远见。
       戴:我觉得真是!人有时候就是需要挺着的精神。坚持一下,什么都过去了。
       人一生中快乐的时间并不是很多,痛苦也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是不痛苦也不快乐(笑)。我认为人生到最后,结果究竟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痛苦与不痛苦、愉快与不愉快之间走着,这个过程最重要。
       邱:真是一帆风顺也没有意思。
       戴:当然人生最好是一帆风顺,但这只是理想化的东西。一帆风顺意味着你不去努力就可以得到成果,不努力就可以进步,不努力的进步对你来说就体会不到进步的过程,进步了也并不重视它。邱:那就是一种轻易的得到,也不会珍惜。[戴老师忽然想到他炖的咸鸡]戴:我要去看火。邱:您在烧什么?
       戴:咸鸡,家乡带来的。
       邱:您好像很留恋故乡。
       戴:家乡对一个人来说十分重要,她是你的诞生之地,改不掉。不管这家是穷是富。只有爱这个生你养你的家,也才能爱民族之家———国家。在中国,我爱生我养我的家乡,几乎每年都去看看,看看家乡有什么变化,长成什么样。在国外,我爱我们的民族之家。有一段时间,有些人对国家不满意,在国外做一些有损国家名誉的事,我和他们争论。儿不嫌母丑,例如,我们对妈妈有意见可以当面提,可以用较为激烈的方式,但不能跑到邻居家去骂自己的妈妈。90年代中期有一段时间,北京等地的一些出租车上挂美国国旗———这是角色混乱,不知道自己是谁。父亲从小对我们很严格,希望我们读书成才。我们兄弟关系也特别好,从不为大小事争吵,对父母也非常孝顺,兄弟姐妹6个,没有谁对父母讲过一句大声的话。父亲也拿鞋底打过我,过去那种鞋底都是自己用针线纳的,打上去很疼的……(笑)!后来我对父亲说,你打我的东西选得真好,他说我不打你,你能成才吗?!(笑)
       邱:您那么小去当兵,您父亲支持吗?
       戴:他支持,他也上过战场,抗过日。而且父母也不干涉我的选择,他们觉得这是你自己的理想,你就努力去做。
       邱:戴老师,您经历这么丰富,在每个阶段的理想可能是不一样的吧?
       戴: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目标。但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做老师,从小只想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想过当医生,想过学画。主要还是想自食其力。我认为,对青少年教育,比如,什么共产主义大目标,精神文明,确立无产阶级世界观,不要只讲空话,他们理解不了,就如同教三五岁的孩子背唐诗一样。还是要教他们做劳动者,通过劳动获得生活的高质量。也不要过早地教他们见义勇为,因为他们还没有奉献能力,甚至没有自卫能力,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对任何人,首先是要求做一个合格的公民,而不是雷锋。雷锋是一种境界,世界观不是一下子确立的,也是一种境界。
       邱:听说您学过医,都能开方子了,怎么没当医生呢?
       戴:我曾经想当医生,因为医生可以救人。我有一个叔叔是医生,现在我弟弟也是军医,我也学过医,还随部队在山东莱芜开过诊所。他们做了,我就不做了(笑)。1974年,我到兰州大学中文系读书。“文化大革命”,读什么书,靠自己了。但有一点,读文科要了解社会。
       邱:听说你写过诗、小说、剧本。
       戴:还发表过几首,写剧本是为参加高校会演。邱:那你自己演吗?
       戴:我不会演,但组织过别人演出,在大学,我印象很深的是我们编导过一个舞蹈,为《闪闪的红星》主题歌《红星照我去战斗》配舞。很受欢迎呢。当时我是学生会主席,经常在外面搞活动,很活跃。我在兰州大学上学的时候,20岁过了,在班级里还不算大的。90年代带硕士研究生的时候,很多学生比我还大,有些现在都抱孙子了(笑)。在学校读几年书,和很多老师成为朋友,是我最大的收获。当老师很艰苦,很辛苦,但是他们很有知识,和他们做朋友,比读书进步快。几十年过去了,许多老师现在还和我联系,他们对我的成长很有帮助。我的体会是:你要认识比你高明的人,你才能进步。
       邱:你毕业后去了哪里?
       戴:毕业后在部队十几年,这时间对我的素质和意志都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我会永记不忘。1982年底我从部队转业,在一个研究所做翻译和编辑,1984年底去了兰州大学新闻系,1987年又来到复旦大学新闻系学习。1989年去了美国。在复旦这一段学习时间,是我人生的转折。人生的转折点不多,特别是在自己处于困难的时候,难得有转机。在复旦期间,早上5点起来,晚上一两点才睡觉,看了100多本书,最后是带着35万字的传播学书稿回到兰州的。读完以后,想申请硕士学位,但当知道需要一万多元的费用,就作罢了。在复旦期间,我们接触到很多传播学的资料,这些资料使我爱上了这门学科。因此我是兰州大学第一个开这门课的,《传播学原理与应用》是我第一本传播学方面的书,这是我最大的收获,最基本的起点。
       邱:据我所知,戴老师有很多朋友,有做学问的,也有搞实践的;有年龄大的,也有年龄小的,交朋友的面很广,大家很愿意和你在一起探讨问题,交流,玩。
       戴:(笑)传播学就是一个广结朋友的学科,是一个需要你对别人传播和接受别人传播的一门学科,搞传播学的人就应该有很多的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搞人文学科也很需要交各种各样的朋友。你和朋友交往,不管他地位比你高还是低,不管他成就比你大还是小,不管他的学科离你远还是近,从每个人身上都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一个人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其实是有限的,从和别人交往过程中学到的知识是最多的。小孩在家里向父母学,到5岁、6岁,他基本能够学会用中文与别人沟通,能够知道判断和表述一般的事物,接受最初的人际传播,主要是父母。走向社会的时候呢,有一部分是课堂上学的,需要一种强迫的方式来帮你解决。这种学习方式和社会学习有很大的不同的,它已经规范化、理论化了,社会的知识和书本的知识是很不同的,书本上的东西是哲学化的,是一种思维方式。有些学科,特别是应用性的人文学科,社会化程度很高的学科,这些学科需要从书本上去了解,但同时又需要研究社会。如传播学,就是非常社会化的学科,要研究传播与社会的互动,要研究媒体与社会发展,因为传播对社会影响极大,它影响着社会的历程,影响着文化的发展方向,所以搞传播的人必须与社会广泛交流。我认为传播学应逐渐地变成一个公共学科。过去,联合国把公共卫生变成一个公共学科,今天我们媒体的发展使得家家户户与传播有关,家家户户都有传播机器,每个家庭都是一个传播单元,每个人都是传播者,你有电话、计算机、摄像机,你有电视机。你接受别人传播的同时,也在对别人进行传播。所以,整个社会处在一个互动的过程之中,这个互动的方式就是通过传播来实现,这个介质就是广播、电视、报纸、电话、手机等,因此传播学其实非常社会化,是个公共学科,每个人都应该了解一些关于传播的常识。人文学者、知识分子要把自己的精力、智慧奉献给社会,就必须对社会有深刻了解,我们经常在书斋里、课堂上,或者面向高层比较多。如果与各种朋友交往,就可以知道中层的、基层的、民间的、市民社会的不同文化表现,这不仅对自己的发展很有好处,对你所研究的学科也有好处。
       我喜欢交朋友也与我有热情好客的家庭有关系,我的家庭是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家庭,像广大的普通老百姓家庭一样,我们家庭对人都非常热情友好。我记得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常常把好吃的,饭呀、菜呀,放在门口,让人吃。印象非常深的是,我们家在一条河边,附近有很多的农田,本地人在农田里干活,特别是夏天,我妈妈就会熬很多的大米绿豆稀饭,咸鸭蛋煮好,叫他们来,一边吃一边乘凉,我们从小就受父母亲的这种行为影响。邱:我发现,你现在也喜欢吃,和朋友在一起经常你掏钱。戴:(笑),有时候朋友在一块,可以培养起一种心情,高兴。你说人生几十年,天天耷拉着脸,天天关着门过日子行吗?这是件很痛苦的事。
       邱:就是说,人们交朋友,不仅能获得知识,增强思维的实践性,而且能获得很多的快乐。
       戴:对。今天,大家的条件差不多,一个人的智慧衡定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关键看你在社会发展进程中,你与这个社会的联系程度,你的社会化程度。
       我小时候生活在河边海边,生活在一望无际的广阔的农村,直到现在,我还是非常向往,还喜欢在家乡的那种环境下的生活。以前我在部队,探亲回家,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帮着农民去种地,我发现和他们生活,我没有压力,我很轻松,很快乐,是休息,你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很自然的人,很社会化的人,你就是他们中的普通成员。
       邱:你骨子里有一种田园情结。
       戴:后来我当老师,有很多学生,他们来自四面八方,用不同的语言表现着不同的地域文化,很有活力,我也就变得很有活力了。我以前感到很奇怪,一个老汉活到七八十岁,满脸皱纹,我老想他怎么活到现在,他怎么活过来的?他真有勇气,我就感觉到我不如他,我应该向他学习,这些人的经验、经历是非常丰富的,他的人生的轨迹都刻在脸上,刻在他的手上,刻在他的眼神里面。和年轻学生在一起不仅能活跃思维,也能学到很多。现在社会发展很快,老师学到的知识很有限。一方面,你当年学的知识,经过几十年可能已经陈旧了;另一方面,你有很忙的工作,很多的教学活动,你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去学习。那些年轻的学生进了学校之后,精力很旺盛,他们得到的知识不仅仅是你曾经学过的,还有很多是你没学过的,和他们在一起,你就可以学到许多新的东西,比如网络新媒体课,我和老师谈论怎么上好网络课时就认为,在某些方面,学生比我们强,他们学新知识、新技术比我们快。我们有综合能力,我们能把表面现象归纳演绎,哲学化、理论化、系统化。另外,学生接受知识快,但我们走的路长,接受的知识已经比较多,有判断能力,一个博士生写篇论文,十三四万,叫我写不一定比他们写得好。但我们的长处是能告诉你的论文哪里不足,有什么问题,这就是我们的判断力,这与我们的生活经历有关,是长期积累的结果。年轻学生身上有很多优点,如他们接受东西快,甚至比我们知道得多。但他的判断力恐怕不行。
       另外,我认为自己不仅对生活、对坎坷、对困难保持健康心态,同时对自己的同事和学生也能保持健康心态。我周围的朋友,我的老师,我的同行,我的长者,我的同事,他们生活得好,我就非常愉快,我觉得这不是很好吗!我不会嫉妒他们。那对自己的学生也是这样。我带的学生,我希望并要求他们一定要超过我,这其实是老师的目标。像现在,很多学生生活得比我好,又有钱,又年轻,还能干那么久,我们都已经中年了。但我觉得对呀,就应该这样,如果你的学生的成就比你差,生活得比你差,就说明社会没有前进,老师你不成功。所以,我的学生里边,他们有的相当不错,我觉得很满意,他们不太好,我就帮助他,使他们过得比我好。我觉得我的心态是很健康的。邱:戴老师的心态一直保持得很好,那你个人的生活呢?
       戴:自己的生活,我心理也很健康。比如说,碰到压力,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坎坷,不管是个人的物质生活,还是平常的生活,也会有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差,或者是因为自己经验不足,或者是自己判断失误,行为失误等,它都会带来一些不快乐,包括生活的不快乐,精神生活的不快乐,物质生活的不快乐。对这些不快乐首先要正确对待,另一方面也应当尽可能减少不快乐。一个人不快乐多了,容易意志衰退,容易消沉,甚至走向反面,但通过努力使不快乐变成快乐比本来就快乐更使人快乐。
       邱:这和你生活经历丰富与坎坷有关系。
       戴:我遇到过不少困难,经历了一些坎坷。我的体会是不怕坎坷,正视坎坷,挺着。如果是工作中的坎坷,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自己的实力,要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就能成功。如果不成功,那也不要紧,但要希望成功。希望成功就是理想。我说过,最后的结果不必太看重,而一生奋斗的过程才值得重视。我希望自己成功,也希望大家都能成功,别人成功,我羡慕,我学习,但我不嫉妒。我成功了,我不损害别人,我仍然与别人合作,和别人玩,和别人共事。一生中全部成功也难,不仅难以全部成功,全部成功了更难。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就是描写和表现成功的悲剧。一个人奋斗到什么都有的时候,他就可能面临着人生的最大考验。
       邱:你曾遇到过坎坷,现在比较稳定了,为什么不找个助手?戴:多年来,习惯一个人做事,还有硕士生、博士生们的帮助。人与人的结合是一种机缘。首先你要有机会碰到适合你的人;其次,要有缘分,就是合作的缘分,能在生活中配合,两个好人在一起未必能合作。有些人适合做夫妻,有些人适合做朋友。我们成长的时代是“斗争”的时代,谈恋爱也是要通过“斗争”关:要斗私(心),树立为共产主义奋斗的恋爱观;要批修,就是不得追求物质生活,要吃苦苦菜,不忘阶级苦。那个时代人的心被扭曲了。有这样的真人真事:两个人在谈恋爱,领导在旁边看着,先背毛主席语录,然后谈远大的革命目标,斗私批修,最后领导宣布谈恋爱告一段落。
       邱:刚才,戴老师谈到自己的个人经历,我听下来,觉得很丰富,也很坎坷,作为普通人,在有些特殊的阶段当中,人可能有时会显得很脆弱,即使一方面很坚强,另一方面,有时可能很脆弱,当你遇上这样的时刻,你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或者是内在的心理调适,或者是其他外在的一些方式?
       戴:生活中经常遇上非常不愉快的事、非常压抑的事,这是正常的,人生本身有非常脆弱的一面,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是坚强的,也不会全是坚强的,人是个受社会影响很大的人,它是个生命体,要让它保持健康。人的精神世界也是这样,它有时也会脆弱的。所以,如果一个人总体上精神状态是好的,遇上心理问题或是难以承受的工作问题或生活问题不可怕。我自己就遇上这样的问题,在90年代到2000年之间,这段时间自己也是非常痛苦,有时也是非常脆弱,精神上是很糟糕的。因素也很多,有外在的因素,也有主观的因素。我觉得人不要害怕自己精神上不愉快的一面,不要害怕精神上脆弱的一面,就是说,你的总体上精神状态是健康的,你脆弱的一面就没有用,遇到问题不至于马上趴下,或者就是短时间趴下,可是你又起来了,就像拳击一样,在必要的时间内爬起来,去慢慢调整。我的经验是这样,我自己也有几段精神特别不好的时期,我就关起门来写东西,看书,看着看着就有兴趣了,想写点东西,这是我的一种方式。第二种方式呢,就是,当你精神脆弱时,当你的精神状态处于低潮时,你应该多和朋友接触,因为不可能大家都处于低潮,他们的生活勇气、他们的信心、他们的生活热情都会对你起作用,你的好朋友、好同事也会鼓励你。第三种方式就是当你处于低潮一段时间以后应该反思,应该有些觉悟,或者说有一些是醒悟吧,知道如何调整自己,应该能悟出一些道理来,所以我讲田中角荣的故事时说过,“挺着,就过来了”。我觉得很有道理,人就应该有一种“挺着精神”。
       邱:戴老师这代人,如今成为社会中坚力量的很多,但是下岗的人也大多是这批人,像“4050工程”差不多就是要解决这样的一个年龄段人的再就业。
       戴:我确实也经常碰到我们朋友说起,我也经常下乡去,作一些调查,了解他们的生活、工作,有一些确实非常苦。我曾经在西部地区搞调查看到,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农村妇女生了13个孩子,她根本没有什么能力抚养,生活非常苦,但她没有多少忧愁,只有一个目标,一天三顿饭要吃上,哪怕是土豆、红薯。很多城市里的工人下岗,他们就不同了,上有老下有小,非常困难,从这点上来讲,我也很幸运,能有这么好的生活环境,这么好的研究环境,这是我自己的努力,也是党和政府提供的,来之不易,和那些社会上很困难的人比,我们非常幸运。
       不过,我们这一代人遇到的困难更多点。上小学正值“大跃进”,上中学遇到三年自然灾害,上大学遇到“文化革命”,工作时遇到上山下乡,结婚时是晚婚,生孩子时只许生一个,要住房自己买,没退休先下岗。我生活的前20年也是非常苦的,先是读大学,然后是下放劳动,也曾经在边远地区参军当兵,馒头很硬都不敢嚼,全是沙子,咬了以后赶快咽下去,干活都是零下三十几度。我记得有两年,在北方劳动,零下三四十度去冬灌,人泡在水里头,身子全是硬的,冻起来了,腿是麻木的,走路没感觉。晚上回到简易棚,里面烧着煤炭,把衣服脱下来烤,一直烤到两三点钟,烤干再睡觉。但这种艰苦对我后来的进步成长确实起了很大作用。现在条件好多了,很多青年学者都是在非常优越的条件下成长起来的。他们很有自信,这也是应该的。但我觉得读书人的“十年寒窗苦”还是需要的,还是要在比较恶劣的环境下去体会,去奋斗。
       邱:没有经过磨炼,就没有办法坚强。
       戴:我认为是这样,还是应该去锻炼,去吃点苦,吃苦是福,吃苦可以增加你的知识、信心、毅力。在与人相处的时候也不要怕吃亏,吃点亏也是好事情。人一个是要有吃苦精神,另一个就是要有吃亏精神。
       我们这下一代的孩子,生活水准很高。作为他们的长辈,我们要关心他们,给他们创造好一点的条件,我们年轻的时候把他们的苦都吃得差不多了,但不是说他们不需要吃苦。对他们要采取两种方式,一是让他们自由发展,不要强迫他们去做什么,让他们主动去做。二是做父母的要为人师,为人父母首先要为人师,是他们学习的榜样,值得他们学习。小孩子所处的时代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想法,他们的爱好,他们的生活习惯方式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我们没必要看不惯,应该让他们有不同的方式。从一个社会来讲,也是多元的好。但要用健康的方式影响他们,教育他们。
       邱:戴老师对当今的文化状况有什么看法?
       戴:我对传媒对社会的影响很关心,我总体认为,我们的文化有走向低俗化、低质化的倾向和危险,这应当引起人文学者的注意,也应当引起传媒业界人士的注意。文化不是金钱,文化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有它特殊的发展规律。文化有走向市场的一面,但市场不能解决文化的基本问题。文化质量是社会质量的标志,一个社会成员的文化水准反映一个人的质量,全体社会成员的文化水准发反映一个国家的质量,文化发展走向也预示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文化的走势。这些年来,我们文化的质量出现不好的倾向,过于商业化,原因有几个方面。一是我们国家的文化传统里缺少反映现代文明的内容,它是从封建文化过渡过来的,封建文化的特点是家族文化,是农耕文化。另一个是我们国家没有经过资产阶级启蒙的阶段,具有现代文明特点的人文思想在我们国家缺少传播。因此,用封建主义的士大夫意识来建设现代化社会,政治思想、经济思想、文化思想的准备不足。因此,从封建社会跳跃到现代社会,对中国人来说,如何提高文化思想质量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要把一个封建文化浓厚的国家或者民族,突然提升到现代文明,其实是很困难的。它不是说你决心有多大,本事有多大,就能搞好的,而是需要历史过程的,就和学校一样,一个老牌学校,文化的积淀比较深厚,它的那种文化感历史感,不是你三年五年就能形成的,也不是你几个人想做到就做到的。
       邱:你是最早研究传播学的年轻学者,对传媒有什么想法?
       戴:我是较早研究传播学的,不是最早。在我们之前,有很多前辈。有人说我是传播学研究的少壮派,有人说我是第二代。我认为我是过渡性的,年龄是过渡性的,传播学发展的时代也是过渡性的,许多许多更年轻的学者正在成长,他们是我国传播学研究的未来。
       我对传媒有三点看法:第一,传播的结构性问题不解决,传播业的发展就不会是健康的;第二,传媒的市场化和集团化解决不了传媒的全部问题,我国传媒的市场化和集团化发展都有误区,传媒经济的研究也有误区;第三,文化商业化对我国文化发展造成极大危害,我国存在的大量的社会问题,某些方面媒体也起了不好的作用。一个13亿人口大国,不能靠小品当家,不能把说小品的当孔子捧,也不能把媒体当成赚钱的机器。这个暴利的产业要对社会负责,要对中国人负责,要对未来负责。
       广播电影电视报纸等媒体,就是出版物,马克思说是“第三者”,恩格斯说是“第四地位”。资本主义也没有离开这个理论。媒体要体现人文关怀,更多地满足人民群众“知”的权利和“知”的需要。媒体除要使公众的“知晓权”实现外,还要承担提高全社会的文化质量的任务,因为老百姓需要的文化可能比较低俗,我们要提供一些高于他们欣赏水平的文化,以提高人民的素质,包括文化素质、文明素质和生活质量。人民群众中也有大量落后的文化,这不应该成为我们传播的内容。要大量传播高于老百姓欣赏水平的文化。还要传播一些他们很难接受,很难理解的文化,也就是精英文化。你不能说他不懂钢琴,你就不放交响乐。你有让他懂的义务和责任。
       我们应该更多地学习外国先进文化,现在外国进来的很多文化并不是先进的文化,它有一些是技术文化,有一些是大众文化,有一些是时髦文化,我觉得应当去研究一些西方的精英文化。人文工作者、文化工作者应当创造更多的精英文化。文化是不能简单地用钱去交换的,用钱衡量的。自从商品经济发展之后,文化就一直在低俗化。以前,李白写诗从来没有说,我写一首诗,你给我几两银子;曹雪芹写《红楼梦》也不会是为了版税;凡·高的画也不是为了换点美元。文化的创造不是为了商业的目的,而是呈现一个历史伟人或精英对社会的理解和解析。同时也提高了人民文化生活水平。
       “挺着———就过来了”,这是我访谈戴老师后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所以拿来作了本次访谈的标题,因为它朴实却又饱含深刻的人生道理。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是深有体会。访谈后,我甚至都有了奢望,要是每周都能请他来聊一番,那真是最大的美事,只是他太忙了!

作者简介


       戴元光学术档案
       1952年 11月出生于江苏射阳。
       先后在兰州大学中文系文学专业、复旦大学新闻系新闻专业、美国夏威夷大学大众传播专业学习;美国EWC访问学人。
       1984年从事新闻教育,曾任兰州大学新闻系教研室主任,兰州大学西北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上海大学新闻系主任;现任上海大学传媒研究中心主任,上海大学影视学院副院长,上海大学学术委员会委员、教授、博导,教育部新闻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
       先后承担国家社科项目4项,国家教委、省部项目9项。主要是:“新闻与现代化建设”(子课题)(“七五”国家社科重点),“社会主义传播道德研究”(“八五”国家社科重点),“大众传播学的定量研究方法”(国家教委),“互联网对信息传播及人们精神文化生活影响研究”等。
       现主持国家社科项目一项。上海市社科项目两项、国家体育总局社科项目一项。主要是:“市场经济条件下中国新闻媒体竞争力研究”(2004年国家社科),“文化消费与先进文化发展研究”(上海市社科),“体育信息传播社会影响研究”(国家体育总局社科),“新闻理论创新研究”(上海市社科)。
       出版专著(主编)12部,主要有:《传播学原理与应用》(兰州大学出版社, 1988年版),《现代宣传学概论》(兰州大学出版社, 1992年版),《撞击下的浮躁与选择——当代中国西北人的文化价值观》(兰州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传播学通论》(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2000年版),《传播道德论》(上海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大众传播学的定量研究方法》(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20世纪中国新闻学与传播学·传播学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传播学的研究理论与方法》(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中国传播思想史》等。
       发表论文(译文)50余篇,主要有:《论传播学的中国化》,《论新闻宣传与客观报道》,《弱势群体在中国电视上的弱势地位》,《中国影视文化传播策略检讨》等。
       曾获国家教委人文社科奖(《撞击下的浮躁与选择》),优秀教材奖(《传播学通论》、《传播学原理与应用》),省优秀园丁奖、上海市育才奖、省优秀图书奖(《传播学原理与应用》),上海市社科奖(《传播学的研究理论与方法》)等。
       主要研究领域:传播学理论、传播学研究方法、传播社会学、文化传播等。

书摘


       目 录
      
       序
      
       主编絮语
      
       访谈录 从士兵到博导———戴元光教授专访
      
       上篇:理论探讨
      
       论传播学的中国化(1991)
       论客观报道与新闻宣传(1996)
       正确认识传播自由与控制(1996)
       发挥传播媒介的舆论监督功能(1998)
       加入WTO后中国传媒面临五大问题(2002)
       互联网与文化重构及社会分化(2002)
       弱势群体在中国电视中的“弱势”(2003)
       传媒全球化:几个关键词的解读(2003)
      
       中篇:文化与传播研究
      
       文化传播学研究的背景与动因(1994)
       关于文化传播学的理论问题(1994)
       西北文化传播中的冲突与裹携(1996)
       文化传播的社会功能(1996)
       “丝绸之路”上的文化大传播(1996)
       从佛教在中国的传播看文化传播的适应原理(1996)
       文化传播与媒介发展(1997)
       文化媒体化、大众化及媒体的反文化反伦理倾向(1999)
       互联网对我国信息传播及人们精神文化生活的影响(2002)
       全球化语境下中国电影文化传播策略检讨(2004)
      
       下篇:传播学实证研究
       两岸主流媒体关于“9·11”事件报道的比较分析——以《人民日报》、《联合报》为例(2003)
      
       跋
      
       附:研究生阅读推荐书目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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